所谓宝石之城或金岛,当然不是现实中的城市或岛屿。
仪式者要习惯这种说法:但凡提起某个名称奇怪的地方,最先想的该是梦境。
那是数年前,某位「流浪者营地」的成员所找到的一座新生的梦境——原本只当是一次正常探险。
直到他发现,在这座梦境里…
竟然不允许说谎。
想想看吧。
这能延展出太多妙用。
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其他成员,甚至营地的组织者。
很快,流浪者们便将这座‘无法说谎’的梦境变成了交易知识和消息的地方:编织一个巧妙的、只说真话的谎言并不容易,而限于其他交易方式的局限——包括大小、稳定性、安全性等衡量后,这梦境绝对是最好的选择。
至少对于流浪者们来说是最好的。
后来不知谁将这个秘密传了出去。
很快,参与交易的,就不止没有教派的流浪者们了。
许多背靠组织的仪式者,甚至隶属于政府的,也乐意在入夜后前往这片无谎之地,用一个秘密,交换另一个秘密。
但逐渐随着人数变多,就不免出现两个问题。
第一:人越多,就意味着越多的纷争。
第二:由于这片梦境的‘开放性’,导致每个人都握着‘钥匙’——他们肆无忌惮使用着这座梦境中的‘秘’。
梦境面临坍塌。
后来,有三个组织干脆插手定下了规矩。
有了正规教派背书,这初现混乱的地方,才渐渐演变成了神秘界最庞大、最知名的交易场所。
“私人联盟的仪式者称它为‘金岛’,公正教会的仪式者叫它‘宝石之城’。”
伊妮德说了那三个掌控着金岛的组织。
信奉第三冠神,喧嚣繁忙之女的「私人联盟」——它代表着无所顾忌的贪婪;
信奉第五冠神,分裂昼夜的恒准天秤的「公正教会」——它维持了最基础的秩序。
以及,由无教派仪式者构成的「流浪者营地」,作为最初发现者享有和以上两者相等的控制权。
这三个组织中的高环仪式者,尝试了许多次,终于,在付出一定代价的前提下,以某种特别的方式控制了那座梦境。
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们怎么做到的,但他们也的的确确控制并修改了梦境中的‘规则’:
首先。
他们将用一种特殊的仪式,给踏入金岛的仪式者打上标记。所以,每个人,在金岛中就只拥有一个能被辨识的身份。
其次。
每次进入,仪式者必须付出一个‘秘密’或‘消息’作为‘门票’:无论什么样的秘密,无论掌控方是否早已记录知晓的消息。
但对于个人来说,每一次的秘密,是不允许重复的。
——提到秘密时,伊妮德还特意叮嘱罗兰,最好别在这上面耍小聪明:它可以是某个淑女的隐私,家族暗地里的争端,甚至是不与人说过的独特癖好。
——它可以完全不涉及神秘,但绝不要尝试编造,或交出一个本人‘并不认为是秘密’的‘秘密’。
最后。
正式踏上金岛的人,无法使用神秘,以及通过神秘施展或启动仪式、奇物或伟大之术。
一旦造成影响,会被永久驱逐。
“金岛是正式仪式者的交易地,也是角斗场。即便由那三方控制,每一晚,在金岛上都有太多人受到欺骗,甚至消失——无法使用神秘,不代表不能杀人。”
“而一旦死于梦境…”
罗兰轻声接话:“就再也醒不过来了。”
伊妮德点头:“那是一片秩序之下的混沌海,每个人都带着面具,每个人都胸藏利刃。”
“真诚只能换来谎言。”
“罗兰,我本来想等你一环后再慢慢告诉你。”伊妮德说着,专注望着,又缓缓伸手抚摸罗兰的侧脸。
除了上一次,她再没有机会和他接吻。
所以,只是像抚摸那些艺术品一样小心触碰,感受着他脸颊的温度,为他捋顺耳鬓那没照顾到的、有些凌乱的发丝。“可你晋升一环的时间太短,也太快。”
伊妮德的思绪就像罗兰的鬓发一样,开始曲折纠缠。
“我来不及想清楚这件事,伱就已经成为正式仪式者,站在我身旁了。”她动作无比温柔,把粗糙的指腹当做玫瑰,避免尖锐剐刺到她的珍宝,哪怕留下一丁点微不可查的红痕。
“许多仪式者抵达高环后,就再也不会去那地方——无法使用神秘,就意味着高环和低环一样脆弱。”
“可我今天不得不告诉你金岛。”
“我知道,你不愿在一环停留太久。”
“你的火燃烧着,若不添柴,就该烧你的血肉。”
她注视着眼神如水的青年。
他面对自己时是无害的,是炽热的湍流,是激烈奏响的进行曲。
可伊妮德也时常能从他眼里,看见那与多数执行官眼中相同的、毫不遮掩的情绪。
切莉·克洛伊…
你认识他之前,就该死在臭水沟里的。
伊妮德抿抿嘴,收回了手。
“在金岛,你几乎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。但同时,你也得付出同等的代价:对方需要的消息、知识、素材、仪式、奇物…甚至你的或你家人的生命。在那座梦境里,没有什么不能交易的。”
“我想你应该记得,十冠神并非占据世间所有「准则」。”
“所以,你也许能在金岛找到对应的准则,以及,对应你踏上的,这条道路的升环仪式。”
伊妮德要说的就这么多。
实际上,这只是金岛的一角。
唯有去过的人,才能真正明白那里的机会和危险。
“罗兰,如果你决定了,我就把「坐标」交给你——这一次,我不会陪你了。”
金岛。
罗兰卡在一环,如果靠一次次入梦探险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升环仪式的。
「幻想」又没有教派。
没有比他走更远的人能给他帮助。
摆在面前的,就剩一条路了。
虽然艰难,但他别无选择。
“给我「坐标」吧,伊妮德。我不能一直留在一环。”
罗兰说完,伊妮德就侧了下头,似乎想起身,把他要的「坐标」找出来。
但没等她完成这个动作,罗兰就在她耳畔呢喃了声…名字。
‘伊妮德’。
短促的气音让伊妮德转了回来——脸却落到一只温热的手掌中。
“我感觉我们之间,该进一步了。”
她被一双金色的眸子注视着,听男人和她商量——或根本不听回答,擅自做了决定:
“总不能说做我的‘情人’,可我们却相处的像两个学校里的朋友…”
经年冷漠的女人,此时在快要的枯竭的灯火中变得异常沉默。
她低垂着眼,俯身让平滑如蜡的脸颊,轻轻贴在罗兰的掌心。
她全程睁着眼睛,似乎想把这过程完整留在记忆里。
她像李子布丁上的白兰地。
人人都爱看,都想亲手点燃她。
(本章完)